豆秆捆扎好,天晴时晾在门口晒干,烧饭时用来引火,烧得噼噼啪啪地响,像春节里放的爆竹,十分好听。这时,外婆会对我说:“火笑得响,有客人要来了,你妈妈、你舅舅过几天就会回来了。”我知道,外婆是想她的儿女们了。
【资料图】
■ 张元 文/摄
处暑时节,熏风阵阵,蝉鸣声声。临近傍晚,日影微斜,余晖透过木窗户,落在灶台上,映在白墙中,将悬挂的竹篮、藤罩以及灶台旁的厨柜、水缸、案桌,均匀地洒上了一层柔和的淡黄色。
一位系着旧围裙的老人,提着一篮刚洗好的蔬菜走了进来,红的番茄、紫的茄子、绿的豆荚,还有一把苋菜叶,滴滴答答洒了一地的水珠。这是童年记忆中,外婆和她的夏日厨房。
外婆的厨房里,最显眼的就是灶台。灶台之上,有一大一小两只乌黑的铁锅,两锅之间有一个紫铜水壶,那是利用柴草余火来保温的烫锅。我们家乡有俗语:“陶镬不滚,烫锅滚。皇帝不急,太监急。”指的就是此物。
一年四季,一日三餐,外婆灶前一把,灶后一把,不停地忙碌,锅碗瓢盆在她手里不停地传递,变出一碗碗朴素却可口的饭菜。
灶台边立着一口大水缸,缸里盛满清凌凌的井水,是我和外婆每天清晨抬回来的。有时,我会把抓到的小鱼小虾悄悄地放到水缸里,外婆发现了,只是轻轻捞出来,养在玻璃瓶里。
早上,家里买来了西瓜,外婆洗干净瓜皮,把它浸入水缸里。午后,捞起西瓜,刀锋过处,隐隐有布帛撕裂之声,红色的瓜瓤沁着冰凉的水珠,只看一眼,便觉清凉拂面,一口下去,如同嚼冰咀雪,甜爽无比。
那时的我是多么贪玩啊!夏天里,头顶烈日,在田畈里摘瓜捉虫,池塘野泳,不亦乐乎。
但厨房里升起的炊烟,是外婆和我联系的暗号,是外婆呼唤我的密码。
外婆用大锅烧饭,用小锅炒菜。大锅上放一个竹条编成的饭架,上面可以蒸三碗菜,通常是手撕茄子、嫩南瓜、芋艿汤。紧贴着饭架有时放一两颗嫩玉米,这是我和弟弟的饭后甜点。
小锅用来炒菜,夏季的蔬菜大概就是炒豆荚、笋干菜蒲瓜。若是外公收工回来的途中摸到了螺蛳或小鱼,下饭菜就会丰富一些。
小时候,我极爱用蒲瓜汤泡饭,连汤带饭扒进嘴里,满口清香,仿佛舌头都失去了方向。
记得有一年,外婆在菜园里种了一行莴苣。那个暑假,外婆家的厨房里就流淌着莴苣的清香。
我和外婆一起给莴苣去叶削皮,削好的莴苣颜色清鲜如玉。我特别喜欢削皮,拿起菜刀,伸直中指,贴住刀壁,心里暗暗觉得自己是刀法出众的侠客。有时一分神,却将莴苣肉削去厚厚一片,外婆既心疼又担心,连声说:“我来,我来!”莴苣可以清炒,可以切片或切丝凉拌,这两样我都喜欢。
夏日午后,常常有雷阵雨,落落停停,停停落落,溪流池塘,都是满满的水。外婆不再出门干活,领着我在厨房里剥毛豆,摘嫩花生。
青豆子一颗一颗剥出来,扔在搪瓷碗里,骨碌碌地滚动。豆秆捆扎好,天晴时晾在门口晒干,烧饭时用来引火,烧得噼噼啪啪地响,像春节时放的爆竹,十分好听。这时,外婆会对我说:“火笑得响,有客人要来了,你妈妈、你舅舅过几天就会回来了。”我知道,外婆是想她的儿女们了。
剥好的青豆加上咸菜用来蒸嫩豆腐,清爽可口,咸淡适中,是夏日里很好的下饭菜。嫩花生,是外公的下酒菜。呷一口酒,吃一粒花生,哼一句不成调的戏文:滋味绵长,意味深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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